专访摩根大通房贷证券主管吴向阳：房贷证券市场这两个星期明显好转-华尔街见闻
本文刊于2009年1月16日《21世纪经济报道》4版特派记者 吴晓鹏 纽约报道?吴向阳每天5∶08起床，由康涅狄格州搭乘5∶46的火车，赶去纽约曼哈顿摩根大通（JP Morgan）总部大楼上班。??之后便是紧张的一天，浏览全球市场最新走向，制定当天交易策略，部门例会，上一线交易。晚上回家，他还要随时处理来自东京和伦敦市场的业务问题，并参加各种会议。??“每天睡4个小时，过去10年几乎天天如此。”摩根大通董事总经理吴向阳对记者说。??作为这家银行房屋抵押贷款证券（以下简称房贷证券）部门的主管，他负责所有优先级房贷证券产品的发行和交易。每周一早晨，在纽约摩根大通证券部门举行的高管例会上，他是在场唯一一位出生在中国内地的华人。??他也是公司少有的坚守在一线的交易员高管。目前吴向阳本人交易的账本每月可控资金80亿美元，月交易量约15亿美元。??凭着对房贷证券产品的深刻理解，吴向阳连续十余年每年都为自己所在公司赢得利润，从未亏钱，“因为一个来自亚洲的交易员一旦亏钱就出局了”。??次级房贷市场泡沫破灭触发了目前这场“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人们对这场危机开始进行诸多反思。有人指责房贷证券化是造成这场危机的根源，吴向阳则认为，房贷证券实际上对美国经济发展的正面作用远远大于负面作用。??“房屋抵押贷款证券本来是一个很好的产品，只是被滥用了。”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专访时，吴向阳如是说。??房贷证券对社会发展??有很多正面作用??《21世纪》：次级房贷引发了这场前所未有的金融危机，你做房贷证券这么多年，有什么感触？??吴向阳：房贷证券最开始是一个叫Lewis Ranieri的人做出来的。1980年代初，他有一次在飞机上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一户人家最值钱的就是房子，如果把房子的贷款并起来是多大一个市场啊，这在当时是很有创意的想法。Ranieri后来最高做了花旗集团的副主席。??房贷证券对社会发展有很多正面作用。它对降低消费者房屋抵押贷款的利息起了很大的作用，1980年代房屋贷款利率是双位数，1990年代变成个位数了。??另外，房贷证券把一个个很随机的购房行为，变成了一个有统计效应的行为。一个人的借钱还钱行为很难推测，但是把很多人放在一起，这个行为是可以用统计现象来分析和预测的。??有一本书《说谎者的扑克牌》，就是讲这段过程的（和房贷证券一样，扑克牌的游戏规则也是基于数学统计原理）。??《21世纪》：你认为房贷证券的正面作用主要就是降低了房贷的利息？??吴向阳：房贷证券实际上对社会的贡献是很大的。人买了房子之后，开销就多了，比如，屋顶要装修，草地要找人修，还会买车，这是一个连锁反应。而且买房之后，人比较安定，犯罪率降低，实际上间接对社会治安有好处，因此*府也都希望人买房子。??还有，房子的利息部分是可以抵税的。比如在美国要交35%的联邦税，纽约的州税是7%多，这就超过40%。而房贷的利息部分是用来抵税的，这实际上是很大一笔收益。??*府为什么要这么做？美国不能没有消费，如果美国像中国1950年代那样勤俭节约，这个系统就不能运作了。??从产业结构角度来说，满足人最基本需要的吃饭、穿衣，实际上占美国GDP的10%还不到，90%是那些更软性的消费，如电影、艺术、体育等等。而在中国，我想吃饭穿衣目前还是占到了很大的比重。??房价下跌不是违约的根本原因??《21世纪》：次级房贷最初是谁开始做的？??吴向阳：次级贷款最开始有几个大的玩家，countrywide他们那儿先做贷款。做了贷款卖不出去也不行，必须要再卖给华尔街投资银行。投行再把它们打包，变成证券，这个水才能流通起来，如果countrywide只做了这个东西，华尔街不买，那个东西就积累在他们的资产负债表上，也不行，也做不大，只能做一次。但是如果把这个东西卖出去，中间赚了20个基点，就像流水一样，可以不断做。??《21世纪》：这些人根本没有收入，为什么还能借到钱？??吴向阳：美国借钱非常容易，可以这么讲，今天我需要一个贷款，明天我就可以拿到。为什么能借到钱呢，因为银行给你做一个贷款，他们并没有把这个贷款握在自己手中，而是把它卖给投资银行了，投行再把它打包证券化卖给全球的投资者。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获利了，因此愿意借钱出去。??《21世纪》:后来房价不断下跌，他们也就开始违约了。??吴向阳：房价下跌还不是违约的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他们根本就还不起。房价下跌违约，对个人的信用影响很大。??中产阶级只要有工作是不会丢掉自己的房子的，他会在信用卡上慢慢还。一个家庭只要有一个人在工作，就不会丢房子，丢了房子之后信用变得很低，10年之内不能再买房子，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次级房贷产品就不应该有??《21世纪》：你刚才说这些产品非常复杂，以至于许多专业的机构投资者都搞不清楚他们买的这些债券是什么东西。??吴向阳：是的。我做了十几年的房贷证券，都觉得这个产品出来的太快了，我都来不及消化。每天我包里都会拿很多最新的研究报告回家去读，去充分理会。??《21世纪》：你为什么不做次级债？??吴向阳：当时我也有机会去做次级房贷的，我想了想没有去做，现在回想起来非常幸运。当时没做是因为我觉得它有很多麻烦，有很多信用支持的部分，另外也牵扯很多法律方面的内容。??实际上回头想，这个产品当时就不应该有，如果当时没有这个产品，房贷证券还是很好的产品，基本上没有什么信用风险，因为有首付，然后又有房利美和房地美的保证，它的收益还比美国国债高100-200多基点。??房贷证券市场正开始慢慢恢复??《21世纪》：现在华尔街完全变了。??吴向阳：现在华尔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首先收入不会像以前那样丰厚了，从CEO开始不可能那么多钱了，所有的人，从上到下拿钱都会比以前少。??另外，有一些产品永远都见不到了。CDO未来50年可能都见不到了，只要一些人还有一点点记忆的话，就不会再搞这个东西了。??《21世纪》：美联储和财*部也采取了很多措施，给银行注资，支持消费信贷市场，购买MBS支持房贷市场，这些有作用吗？??吴向阳：我做的这一领域这两个星期明显好转了。去年的情况是你有证券没有人买，最近两周债券卖得很快。而且，房利美和房地美现在已经从隐形*府担保变成了显性担保。另外，*府也下了猛药。美联储从1月份开始买房贷证券，起色很大。现在房屋贷款的利息，信用好的人都可以拿到4.625%的利息，与以前相比基本上降了200多个基点。??《21世纪》：那你如何预测房贷市场未来的走向？??吴向阳：在2009年，我们看到美国很多方面已经开始慢慢恢复，特别是房贷证券市场。我相信再过半年美国会有更大的起色，要完全恢复也许还要1年的时间。病愈之后的人更加健康，我相信美国和华尔街经过这次劫难之后会更加坚固。??汲取教训：“要在动态中平衡”??《21世纪》：中国希望在这场危机中得到一些教训，你看到了哪些教训？??吴向阳：其实美国今天的很多问题都是当年克林顿、格林斯潘时期引起来的。格林斯潘不断降低利息，表面一片繁荣。1%多的libor，我们都非常吃惊。美国*府就是4年任期，时不我待，都希望在自己4年的任期内迅速看到成绩。??中国最终肯定会发展自己的房贷证券市场，中国要吸取教训的话，一个关键就是要在动态中平衡。??《21世纪》：“动态中平衡”，具体解释一下？??吴向阳：美国现在很多问题其实是在1990年代末期就出现了，大家也发现了，那时如果*府介入，根本不可能到后来不可收拾的地步。*府不能一开始制定规则，然后就完全放手让他们在球场上玩了。回头看美国市场，如果在1998年左右增加一些监管，这个市场是完全可以良性发展的。但是后来，华尔街把杠杆原则用到了极致，能用30倍绝对不用3倍。终于最后就崩溃了，也害了自己。??中国如果接受这些教训，从头发展，一定要制订一些好的游戏规则，比如不做次级贷款，把首付提高，中国是完全可以做到的。??《21世纪》：你认为中国最终会发展自己的房贷证券市场？??吴向阳：中国的房贷证券市场完全可以发展起来的，因为它对经济的发展是有很大正面作用的。在欧洲许多地方，只有老年人有房子，年轻人大都没有房子，比如法国。但美国大部分年轻人是有房子的，因为他们可以贷款买房。??《21世纪》：你还有什么想强调的？??吴向阳：房贷证券本来是一个很好的产品，对美国经济的发展是有正面作用的，而且正面作用远远大于负面作用，但它被滥用了。如果没有次级债的话，就完全是正面作用了。房贷证券市场会变小但不会死，房贷市场仍然是美国固定收益市场中最大的一块。?查看《21世纪经济报道》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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