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人生》看过一个多月了,总有一些东西挥之不去。
这些东西,一些化为《你是什么主义?》这篇文章。成文之后,仍感意犹未尽。
再写下这些文字,我心方安。
文
代桂云
开车行驶在父母家附近的街道上,眼前的陈屋老窗、深街旧巷,都洒落着童年的记忆。这时,久未相见的父母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从车边蹒跚而过。其中一个,已患重疾。
如换作你,你会如何做?立即下车与父母深情拥抱?或者摇下车窗招呼父母?
马迪奥什么也没做,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任父母与自己擦肩而过。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没人懂他。从小,他被视为一个古怪的孩子。成年后,他与所有的家人都隔着很远的距离。
尼古拉就不一样。他对每个家庭成员都怀着深沉的爱,在对方需要的时候,给予情感支持,也从家人那里获得爱与支持。
马迪奥与尼古拉,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同胞兄弟。就像同一块土地上长出的两棵苹果树,尽管形态不尽相同,但境遇大同小异。
读书、上课、飙车、追姑娘……青少年时代,他们与同龄人一样,挥洒着青春岁月,憧憬着未来的美好人生。
但成年之后,两个人的人生却渐行渐远。尼古拉成为一位成功的精神科医生,善良、正直,受人尊重。马迪奥成为一名警察,暴躁、冲动,处处不被接纳。直到新年夜,马迪奥从房间的阳台一跃而下……他的人生轨迹戛然而止。
为什么亲兄弟有着如此不同的人生境遇?是什么在冥冥之中操控着人的一生?什么样的人才能活得更好?
得知父亲去世后,马迪奥飙车,吓坏了朱莉娅。他停车后,兄弟俩抱头痛哭。
01放逐了家庭的人没人理解马迪奥,即使是他的家人。
父亲一直想弄懂他,甚至抓住机会向尼古拉的朋友,打听这个儿子在想什么。但他始终没做到。在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之后,父亲对大姐说:“你对马迪奥要有耐心,我一点也不了解这孩子。”
但当马迪奥重新回到罗马工作,他没通知任何家人,也没有看望父母时,大姐的耐心到了尽头。她敲响了他的门,希望他主动联系家人时,他变得抗拒。大姐大声问他:“我们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对待?”然后,愤然转身离去。
类似的对话,也发生在马迪奥与尼古拉之间。
“爸爸怎么样了?”马迪奥问。
“你应该去看他。”尼古拉说。
“我会去,我一定会。我决定了我以后会去看。”马迪奥有些不耐烦。
马迪奥几乎切断了与家人的情感联结。就像一只蝉,飞得足够远,似乎已经忘记了它留在某棵树杆上的壳。
他有足够好的家人,但他就是无法融入这个家庭,家人对这一点都无法理解。
在心理咨询中,我见过被家庭放逐的孩子。父母对某个孩子失望至极,于是不管不问,任其在世界的另一端自生自灭。但马迪奥不是,他的父母一直都在牵挂着、惦念着他。
在新年夜,他过去与家人团聚。见到母亲时,他说:“抱歉,我没带礼物。”母亲说:“你能来就是一份大礼”。一大家人在热热闹闹地玩游戏,几个年幼的孩子更是开心得不得了。他浅浅地参与,但与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看到这一幕,我想起朱自清先生的那句: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他借口去母亲房间里打电话,看到母亲还收藏着自己上学时的作业本。他呆了一会起身告辞,回到自己冷冷清清、一个人的家。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从阳台一跃而下。
马迪奥为什么要自杀?说实话,我没有看出充分的理由,但我对他的自杀似乎又能理解。这让我想到一个严重厌世的来访者C君。他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美好的东西,但他就是厌恶这个世界。
C君对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有不少共鸣。《人间失格》我翻了两次,都读不进去。对于这个18年里自杀了5次的人,我也不太了解。因太宰治引用而流传甚广的这句话——“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精准地传递了一种厌世心态。
C君的表达可以归结为这样一句话:不是生命待我不好,是我自绝于生命。我承认,对于一直积极面对人生苦难的我,无法全然理解这些心灵。
尼古拉也有这种困惑。马迪奥去世后,他陷入深深的悲伤。他说,自己一直认为是最理解马迪奥的人,现在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马迪奥的房间有很多书,很多很多书。母亲不顾尼古拉的劝说,执意要带几本回去。尼古拉与妹妹搀扶着母亲,离开马迪奥的房间。忽然,母亲抓住一本又一本的书扔了出去,砸向寒冷且残酷的命运,表达无以述说的愤怒。
很多年之后,母亲回忆起马迪奥,伤感地说:“马迪奥认为我不是好母亲,不是他期待的母亲。”
卡洛对尼古拉说:“不要视马迪奥为障碍,如果你俩继续有这个想法,最终你们会憎恨他。”
02爱情与友情米莱拉也摸不透马迪奥。
米莱拉在家乡西西里岛邂逅马迪奥的时候,他告诉她自己叫尼古拉。那时,她喜欢摄影。当她听从马迪奥的建议,前往罗马并成为一名图书管理员。再次邂逅马迪奥的时候,他依然让她捉摸不透。他隐瞒了自己的警察身份。新年夜,他们为此大吵了一架。
马迪奥给米莱拉打电话,她*气不接。他最后一次尝试,听到电话录音提示之后,挂上电话。一直在凝神静听的米莱拉,在那一瞬拿起听筒,急呼:“马迪奥……”但,对方已挂断。
当天夜里,马迪奥跳楼。
尼古拉的爱情里虽然没有暧昧,但仍是个悲剧。他爱上了很有艺术天赋的朱莉娅,两人未婚先育生下女儿。但朱莉娅因为*治观念十分激进,成为反*府组织的成员。为了阻止朱莉娅杀人,尼古拉通知警方逮捕了她。
,尼古拉向狱中的朱莉娅求婚,但朱莉娅拒绝了他。
与爱情比起来,尼古拉的友情丰富得多。他有两位极好的朋友,三人维持着数十年的友谊,从懵懂少年,一直到两鬓斑白。朋友之一的卡洛,还成了他的妹夫。
卡洛要去英国深造。尼古拉在机场送行。卡洛即将登机。
“到英国别变成个混账。”尼古拉说。
“你在意大利也是。”卡洛说。
这简单的对话,竟让我十分感动。
马迪奥去世7年之后,尼古拉偶然得知,米莱拉的儿子竟然是马迪奥的骨肉。两人在几次交往之后暗生情愫。但因为马迪奥的关系,谁也不好挑明。
在三个好朋友又一次聚会时,带着醉意的卡洛,对正哈哈大笑的尼古拉说:“不要视马迪奥为障碍,如果你俩继续有这个想法,最终你们会憎恨他。”
那一刻,卡洛像极了一位心理咨询师,他巧妙地突破了尼古拉的心理防御,直抵尼古拉的内心深处。尼古拉收住了笑容。
这是友谊的最高境界:你不说,我也懂。
马迪奥只有一位好朋友路易吉,是他的战友。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路易吉被上街抗议的年轻人打成残疾。马迪奥去看望路易吉,才知道多年来母亲一直在帮助路易吉康复,让他重新学会了书写。
好友与家人,他都远离他们的生活。
尼古拉向狱中的朱莉娅求婚:“我想娶你,希望你嫁给我,我向你求婚。”
03和谐的人际关系会让一个人活得更好假设有鲍勃及玛丽两个人,你可以选择跟鲍勃或玛丽交换身份,请问你会选谁?
他们的情况如下:鲍勃现年35岁、单身未婚、白人、颇有个人魅力、喜欢运动。鲍勃年收入10万美元,住在天气晴朗的南加州,头脑很聪明,空闲时喜欢阅读、逛美术馆。玛丽跟她的先生则住在多雪的纽约州水牛城,两人的年收入只有4万元。玛丽65岁、黑人、体重超重、外表其貌不扬。玛丽很爱交朋友,空闲时大都参加教会的活动。她的肾有问题,所以得透析。
这是乔纳森·海特在《象与骑象人》中出的一个题目。这个题目的答案是,你最好选玛丽而不是鲍勃。
因为玛丽拥有鲍勃所没有的人际关系。
和谐的人际关系会让一个人活得更幸福。这是哈佛大学著名的“格兰特研究(TheGrantStudy)”得出的结论。
年,时任哈佛大学卫生系主任的阿列·博克(ArlieBock)教授,想研究一个课题:一个人怎样才能更健康/成功/幸福?这项研究得到慈善家威廉·格兰特的资助,因此被称为“格兰特研究”。
这项研究选择了名当年正在哈佛就读的本科生作为研究对象,时间跨度从青少年直到人生终结。研究者用十项标准评估他们的生活。这10项指标里,有两项跟收入有关,四项和身心健康有关,四项和亲密关系和社会支持有关。研究发现:
不太影响人生成功的因素包括:最早猜测的“男子气概”没用,智商超过后就不再影响收入水平,家庭的经济社会地位高低也影响不大,外向内向无所谓,也不是非得有特别高超的社交能力,家族里有酗酒史和抑郁史也不是问题。
真正能影响人生成功的是如下因素:自己不酗酒不吸烟,锻炼充足,保持健康体重。以及,童年被爱,共情能力高,青年时能建立亲密关系。
还有一组数据让人意外:与母亲关系亲密者,一年平均多挣8.7万美元。跟兄弟姐妹相亲相爱者,一年平均多挣5.1万美元。在“亲密关系”这项上得分最高的58个人,平均年薪是24.3万美元。得分最低的31人,则平均年薪没有超过10.2万美元。
“格兰特研究”告诉我们:只要能在30岁前找到“真爱”——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就能大大增加一个人的成功几率。
尼古拉与马迪奥这对同胞兄弟最大的差别也在这里,尼古拉拥有温暖的人际关系,而马迪奥没有。在这个维度上,我多少能理解马迪奥的选择。
在与C君探讨他的厌世情结时,他也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不能像身边的同学那样结婚生子,过一种平常的生活。
“噢,我知道了”,他说:“因为我不与人交往。”
最近几个月,除了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他几乎没有任何人际交往。他卧床,并拒绝同学朋友的探望,觉得那些应酬的话没有营养,只会消耗他的能量。
心理咨询临床工作,让我越来越明白社会支持系统的重要性。一个人最重要的社会支持系统,包括伴侣、家人与朋友。
主持这项研究整整32年的心理学者乔治·瓦利恩特说,“温暖亲密的关系是美好生活的最重要开场。”当然,并非每个人都能幸运拥有美好童年,但好消息是:不论你今年几岁,都有机会“在爱里获得重生”。
我最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