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东方历史评论（ID:ohistory）
年，英中达成售华“斯贝MK”型*用发动机协定，实现西方*备首次入华。英国是对华*售急先锋，其谋求提升中国制苏战力，求取*售利润，并借*售助推中国全面融入国际体系。中方虽因马尔维纳斯群岛战争（马岛战争）中英*的不良战绩而未引进英国成套的重型装备，但双方仍签署了其他*贸协定。英国对华*售遵循限定性原则，即有限提升中国常规战术*力，但禁绝增强中方战略进攻能力，与促进中西方“站在一条船上”的西化中国的大战略同构，凸显了西方对华*售背后的现实主义与自由主义二元战略考量。年代末，苏联逐渐形成对美核常力量的相对优势。对此，尼克松*府决心在对苏*策中推进“使自己活，也能够让对方活的新型关系”，即构建“缓和”。尼克松认为，“缓和”不同于大国间因共同利益而达成广泛协议的“谅解”，美苏战略分歧与哲学矛盾依旧，但两国不愿因分歧而战争。显然，“缓和”是核均势条件下美苏构建的一种消极和平，因而，为维系包括欧洲安全、核裁*等核心议题在内的美苏“缓和”，中国等“第三强权”的对美及对苏*策，便成为影响乃至形塑全球权势结构以及美苏“缓和”进程的重要因素。尼克松*府认为，意识形态对抗与国家安全互疑导致的中苏关系恶化已经固化，中国对外战略中极“左”革命思潮逐步退化，因此“中国的生存成为美国最为重大的国家利益之一”，这些成为年下半年美国对华战略中“接触”*策的核心。为此，维持中国制苏*权的独立、生存与安全，逐渐成为美国务实发展“联华制苏”大战略的深切安全动因。其中，美国决策层特别谋求在战略及战术两大层面提升中国的制苏安全能力。自年至年，苏联多次向美国提出对华核打击设想，谋求签订针对中国的《美苏防止核战争协定》。中国对苏核常力量的绝对劣势令美国忧心忡忡。因此，美国*府认为，禁绝美、苏、中战略三角失衡，保证中国制苏*权的生存，提升中国抗苏能力，这些已是美国最重要的国家利益之一。年年中，尼克松*府向中国驻美联络处主任*镇明确表示，“美国拒斥听任苏联扩张的观点，美国国家利益要求我们在防务领域同中方紧密配合，美中利益在目前及今后是重合的。中国的独立、自由与安全至关重要，就美中两国来说，另一方的生存是相互间关键的国家利益之所在”。实际上，自年至年，包括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基辛格在内的美方代表，同中方特使在曼哈顿一处中情局的隐蔽公寓以及华尔道夫酒店等地，进行过数目不详但确定频繁的秘密会议。其间，基辛格等人常向中方强调，确保中国的强大、自持，保证中国独立地掌握自己的命运，关乎美国国家战略利益以及全球的和平稳定。为提升中国应对核战争的反应能力，尼克松*府于年下半年起致力于秘密帮助中国建立弹道导弹卫星预警系统，搭建美中*情联系热线，实时对华分享美*卫星获悉的苏*弹道导弹及战略轰炸机情报，为中国提供战略预警时间。在提升中国武装力量的常规、战术制苏能力方面，鉴于推动以“第一阶段限制战略武器谈判”为核心的美苏“缓和”为第一要务，美国还难于走上台前公开武装中国，遂谋求借助西欧之手，在幕后开启对华敏感技术装备输出，适度提升包括*事科技在内的中国尖端技术装备水准，做出“有限武装扶华”的对苏敲打姿态。美国的这一策略受到西欧的普遍欢迎。尼克松年初，美国高层的秘密文件中首次出现彰显美国“有限武装扶华”理念的具体*策。年2月6日，经福特（GeraldR.Ford）*府国务卿基辛格指令，国务院负责东亚事务的跨部际小组召开专门会议，由副助理国务卿来天惠（WilliamGleysteen）牵头组织人马，全面研究美国及日本对华*售的可行方案。此次会议将“有限武装扶华”*策明确称为“HoldtheLinePolicy”。我们可将其直译为“守住底线*策”，但其旨在适度提升中国*力的本质等同于“有限武装扶华”的*策内涵。因而，我们可将“HoldtheLinePolicy”通称为“有限武装扶华”*策。该*策的实质内涵最早出现于70年代初的尼克松*府早期，得到后任美国*府的持续贯彻，以及美欧*治精英的普遍认同与具体落实。总体来看，西方对华技术装备转让的类别伴随中美关系“解冻”而同步升级。年初，尼克松*府将中国从执行最严格管制的Z类国家提升至同苏东国家同级的Y类国家，但实际对华管制较之对苏东国家更为宽松。英国对华技术转让则更为宽松，早在年，英国便率先废除“巴黎统筹委员会”内对华严格禁运的“中国差别”。自60年代起英国更成功地利用“巴统”内部的“总体例外程序”，对罗马尼亚等国输出高端数控机床等敏感技术装备。伦敦决心照例通过“总体例外程序”实现对华*售。这一时期，伴随美中制苏安全协调关系的酝酿以及初获进展，基辛格开始考虑允许西欧盟国率先对华*售，因而并不排斥中英就*贸问题进行初步磋商，英法等国亦谋求通过对华*售获得外汇收益以及制苏安全利益。受英国对华战略独立性的影响，在美国对华贸易管制放宽并售华美国产民用航空器之前，英中率先于年8月达成售华35架“三叉戟”式客机合同，耗资1.2亿英镑。这样中国获得了该机配备的英国航空业巨头罗尔斯·罗伊斯公司制造的“斯贝MK”型高性能民用发动机。中方无力大修MK型发动机，希望获得罗罗公司的技术协助。年5月，首批为中方提供技术保养服务的英方技术团队访华。借机，中方多次提出在华以许可证生产方式仿制MK，并表示希望仿制基于MK所制造的“斯贝MK”型*用发动机，暗示日后是否继续采购罗罗公司民用航空器取决于英方能否售华MK*用发动机。伴随年3月中英外交关系由代办级升格为大使级，中英低调地展开*贸合作。年3月，罗罗公司总裁基思（KennethKeith）首次访华时，中方再次明确提出引进“斯贝MK”型发动机。同年6月中旬，中国外长姬鹏飞访英时表示希望引进MK型*用发动机。对此，英国*府原则性同意，同期则拒绝了罗马尼亚与南斯拉夫求购“斯贝MK”以建造JUROM型战斗攻击机的*购计划。一直以来，美欧对南斯拉夫等国的技术转让管制相对宽松，但此时，英国决意售华“斯贝MK”，而拒绝南、罗两国的求购申请，凸显西方对华*策及冷战战略的微妙变化。“斯贝MK”是罗罗公司设计的性能较先进的*用涡扇发动机，堪比美*F-型战斗轰炸机装备的TF-30型发动机，是“斯贝MK”民用发动机的*用改型。较之中国“涡喷-7”*用发动机，该发动机装有加力燃烧室，推力相比民用版提升近两倍，升至2.05万磅，是装备英*第二代战机F-4型“*怪”的主动力，亦装备美*A-7型攻击机，凸显其推重比大、油耗低、可靠性高、寿命长等优点。当时，罗罗公司破产不久，被*府收归国有，且该公司为研发RB型高性能民用航空发动机正遭遇财*困难。英国*府积极支持罗罗公司*贸创汇，为研发RB型发动机持续注资。这些因素，加之美欧此时对华技术转让管制放宽，一同使“斯贝MK”型*用发动机入华成为可能。年3月底，英国保守**府正式转告白宫，准备售华“斯贝MK”型*用涡轮风扇发动机，并提供仿制技术及零件，希望美国不要设阻。美中和解不过两年，英国准备售华*用发动机并转让仿制技术，可谓西方世界“有限武装扶华”的大手笔。英方预计，中国将利用“斯贝”装备正在研发的新型战斗轰炸机及高速截击机，新机飞行速度将达两倍音速，是截击苏*超音速战略轰炸机，以及进行反地面装甲目标作战的重要战术武器。就此，英国首相希思（EdwardHeath）致函尼克松表示，“英方此举不伤害英美共同*治安全利益，且符合两国对华*策基调”。英方认为，即便不出售该型发动机，预计中国也仅需数年便能造出*用涡扇发动机，请求美国及“巴统”予以批准。英国防卫大臣卡灵顿（PeterCarington）也表示，“‘斯贝’会用于中国对苏防御作战”，中国国防*策在中短期内都是防御性的。基辛格认为，英国此举可行，但美决策层因售华发动机带有加力燃烧室存有异议，建议组建美英联合委员会，探讨是否允许在售华发动机内安装*用加力燃烧室。基辛格劝英方暂不要急于求成，等候美国高层辩论结果。基辛格强调，目前“巴统”还不允许对共产*国家出售*用发动机此类极敏感装备，英国售华发动机事关西方世界对华技术装备转让*策的整体性调整。不及美方回话，英国于7月初致函白宫，表示不会等待美国意见，将单方面售华“斯贝”。英方强调，售华“斯贝”是强化中国*力的有力砝码，西欧主要威胁来自苏联，提升中国空*防御力自然是好事。对此，基辛格指出，白宫对英方决策表示“欢迎”；“从美国角度来看，美方愿意强化中国的防卫能力，支持英国。问题是，美国是按照惯例及目前‘巴统’对华既定出口转让规则，做出低姿态的、表面上的反对呢，还是直接低调支持英国呢？”尼克松的回应也较含糊，他认可英国放宽对华技术转让管制，表示美国*府也在就此集中研讨。就英国历史性的对华*售，美国决策层内部的反对意见源自国务院内部重苏派对苏联反对意见的忧惧。年6月下旬访美的苏共中央总书记勃列日涅夫（LeonidBrezhnev）警告美国，“美中之间任何程度与任何性质的*事合作及防务安排，极为危险，将造成严重恶果”。苏方虽并未言明“斯贝”，但其反华态度与排斥美中防务合作的强烈意志令美国*府中的重苏派颇为在意。美国国务院与*备控制及裁*署等科层机构担忧英国对华*售将严重冲击年年中美苏首脑正在磋商的《关于进一步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谈判的基本原则》《美苏关于防止核战争协定》等一系列奠定“缓和”的重要条约。此外，国家安全委员会内负责苏联及欧洲事务的高级助理克里夫特（DenisA.Clift）与主管国际经贸事务的高级助理霍马茨（RobertHormats）等人也反对售华“斯贝MK”型*用发动机，反对根本性修改对华敏感技术装备的转让*策。尼克松、福特*府时期美国外交决策的灵*人物基辛格则致函总统，表述其对“斯贝”入华的肯定意见，希望尼克松力压反对派，凭借权威促成此事。他指出，即便美国及“巴统”反对，英国也要售华“斯贝”；而“斯贝”入华将“全面有利于美国的对华*策”，“即便代价是给予中国在数年内都不会掌握的关键技术”。现行“巴统”规则下，这项*售会被禁止，但目前也到了美国进一步调整对华技术转让规则的时机，应该扩大对华出口非战略性技术装备。基辛格建议尼克松发布总统指令，就算美国不公开赞成，也需尽可能压低反对态度。他相信国防部长施莱辛格（JamesR.Schlesinger）同意他的意见，能够压制国防部内的*方反对派。对此，尼克松指示，“美国不能做出公开反对，应默许英国完成此项*售”。基辛格基于尼克松总统的最终决策，基辛格及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副助理斯考克罗夫特（BrentScowcroft）于年7月6日在加州圣克利门蒂会见*镇时强调，“美方已同英法外长会谈，西方均有加强、武装中国的共同愿望，我们将竭尽所能，鼓励盟国对华转让中国提出的防卫性*备需求”。基辛格指出，“目前最热门的就是罗罗公司对华航空发动机的输出，现行‘巴统’机制下，美国没有办法完全赞同该项*售，但美国正积极同英国协商，改变国内及‘巴统’就这次*售的反对。美国可能会考虑在‘巴统’内部反对这次*售，但请中国不要误解，我们只是表面上反对。将来，美中一旦构建新的*事联系机制，*售这些问题都容易处理。”是年7月17日，斯考克罗夫特向中国驻美联络处副主任韩叙指出，美国在“巴统”内部不得不反对售华“斯贝”，但美方真正措施是建议英国绕开“巴统”，尽快对华转让“斯贝”，希望中方不要误解。在笔者在接触到的材料中发现，年年中，美国决策层第一次向中方特使明确传达美国“鼓励”西方盟国对华转让*事装备的“有限武装扶华”*策意向。在制苏逻辑引导下，在“统一作战行动计划”等领域保持对华严密“防遏”的同时，美国对华*策中的“接触”元素节节攀升，英国这一时期独立、坚定的对华*售决策配合并促进了尼克松*府隐秘推行的”有限武装扶华”*策，美欧就“有限武装扶华”形成协调、配合与联动。年12月11日，罗罗公司总裁基斯再次赴华启动中英谈判。至于如何应对“巴统”内部反对意见，希思*府及后任威尔逊（HaroldWilson）*府均采取绕开“巴统”、利用“总体例外程序”实现对华*售的策略。其间，英方仅派特使至美欧主要国家告知对华*售情况，但并不征求各方意见。经过艰苦谈判，年12月12日，中英双方在北京正式签订对华转让“斯贝MK”型*用发动机及其仿制生产技术合同。双方约定，由中国技术进口总公司引进“斯贝”，以许可证生产方式交由西安飞机制造厂自年起仿制“斯贝”，英方提供最初50台原型发动机与相关仿制及测试所用需的技术、设备，合约价值万英镑，合计2.3亿元人民币。其中，英方将向中方提供必要的技术材料与文件，转让全部设计、实验、生产、制造、组装、运行、维护、修复等流程的技术工艺。在希思*府敲定对华转让“斯贝”细节的时候，苏联也希望借“缓和”大局从罗尔斯·罗伊斯公司进口技术先进的RB型民用高涵道比涡轮风扇发动机。年7月，美国国务卿基辛格致函英国，表示美国强烈反对英国售苏能够装备于宽体大型客机的民用航空发动机，“任何对苏敏感技术出口，美国都将严重关切”。对此，英国*府发布指令，三年内禁止对苏销售该型发动机。一夺一予之间，英国进一步拉开对华、对苏技术装备输出的差别化管制。就此，在美国默许下，英国历史性地实现了西方国家向“巴统”机制仍加以严格管制的中国成功出口高性能*用发动机。同期，在美欧默契推动的“有限武装扶华”*策指引下，中英其他更具突破性及战略影响的*贸项目谈判亦低调开启。2中英商谈“斯贝”发动机*贸合同的同时，两国就售华“鹞”式垂直起降战斗机进行了长期秘密磋商。不同于“非致命性”“*用装备”“斯贝MK”型*用发动机，“鹞”式战机是性能先进的“致命性”“*用武器”。年年初，美国卡特（JimmyCarter）*府最终决定开启售华“*用武器”前，英国早在年便考虑售华此类重型*用武器。“鹞”式垂直起降战机是英国霍克·西德利公司年研发的世界首款垂直起降战斗攻击机，年进入英*服役并被美国海*陆战队所装备。该机最大起飞重量14吨，能搭载多型反坦克及空战武器，性能先进。年11月13日，在英国对华交付“三叉戟”式客机仪式上，中国代表首次秘密表达愿意进口架“鹞”式战机。年1月，中国对外贸易部部长白相国访英期间，在哈特菲尔德实地观摩“鹞”式飞行表演，赞赏其技战术性能。同年6月，中国外长姬鹏飞访英期间向英国外交大臣霍姆（AlecDouglas-Homo）再次表达引进“鹞”式战机的诚挚意愿，中国驻英大使馆还向英国广播公司求购“鹞”式战机的专题纪录片。英方评估认为，中国之所以谋求引进“鹞”式，在于其独特的垂直起降能力、优秀的反装甲及对地支援作战性能。鉴于中国解放*在中苏前线缺乏野战机场，且相关机场在战时可能遭到苏*摧毁，因而能够垂直起降的“鹞”式将部署于尽可能靠近前线的大量简易疏散基地，实现比常规战机远为快速的战场支援，降低敌*的打击力，提升中国的制苏能力。“鹞”式战机此外，中方高层还提出要进口英国VC-10型客机、“协和”式超音速客机，并继续采购“三叉戟”式客机。北京计划耗资万英镑购买3架“协和”式客机，欲成为“协和”首批国外用户，引发英国*府及*工企业注视。“协和”式客机是英法联合研发的世界首款能够以2马赫速度巡航的超音速客机，中国